姜时湛走进客厅时,姜宴正赖在苏玺身上。
今天是他最近离开妈妈身边最久最久的一天了,久到他以为妈妈是不是不回来,久到他差点偷偷抹眼泪……
所以苏玺出现后,他便再也不肯松手了。
苏玺看到她的姜小宴,眼里含着泪,一张小嘴紧紧地抿着,伸长两只小短手要抱抱的样子,心里也是疼得不行。
本身她今天是没打算要出去的,后面想着早去早回,结果又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,所以便比预料中的多花了点时间。
这会抱着姜宴,苏玺只能轻声地哄着他,心里默默决定,最近都不轻易离开他了。
姜时湛进来后,虽然只看到一半也只听到一截,但这并不妨碍他紧皱双眉。
以前,是怕姜宴缺爱,现在、跟以后,该不会变成溺爱了吧?
两父子好像是天生装有感应的雷达,原本埋在苏玺身上的姜宴,突然感受到姜时湛的目光,转头看了他一眼后,直接转身背对姜时湛,将苏玺的脖子抱住,嘴里还不安地喊了声:
“妈妈…”
“妈妈在呀,我们小宴怎么啦?”
姜时湛无语。
没眼看的他,直接转了视线,看向在另一边的姜兆纪。
而姜兆纪,在姜时湛进来前,视线是在姜宴的‘耍宝’上,等姜时湛进来后,他的视线便在这两父子间来回转,看戏的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了。
姜时湛直接忽视他笑眯眯的模样,向他点了一下头,叫了一声“爸”之后,便走过去沙发坐下。
而苏玺一边哄着姜宴,另一边其实也有在观察姜时湛。
且她也是看到姜时湛的行为举止后,才反应过来,她的姜小宴好像还没有叫爸爸?
在苏玺的意识里,同家人打招呼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。
她也没多想,便将怀里的姜宴掉转过来抱着,并歪着头对他说:“小宴快看,是谁回来了呀?”
哪知道,苏玺话都还没说完,姜宴便扭着身子转回来抱她。
“怎么了,小宴?”
姜宴不出声,苏玺就想转过头去看他,但姜宴两只小手紧紧地锢住她的脖子,她根本就转不过去。
到了这会,苏玺也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:
姜宴好像不怎么会主动叫姜时湛。
这是为什么呢?
苏玺想弄清楚这个问题,也想解决这个问题,但她知道,每一个小朋友都会有很强的自尊心,所以她不能当众揭开。
苏玺看向姜兆纪,面带笑容地说:“爸爸,我下午逛街的时候,给您带了礼物,我去给您拿过来看看?”
姜兆纪连连点头:“好啊!好啊!”
苏玺回以点头后,便抱着姜宴站起来,往楼上走。
等苏玺母子俩离开客厅后,姜兆纪才往后倚在沙发背上,幸灾乐祸地说:“看来臭小子你也没什么父子缘啊!”
姜时湛扯了扯领带,并不接他这话,“身体好点了吗?”
姜兆纪闻言一噎,他看了一眼外头,明知故问:“老张跟你说的?”
“别听他的,惯会大惊小怪!”
姜时湛不赞同地看回他,“看来您是不想多活两年了。”
姜兆纪:“!!!”
有这么诅咒自己的父亲的吗?
姜兆纪气得抬手拍了一下姜时湛的手臂,但姜时湛是什么身体素质?人天天锻炼,手臂硬得像铁一样!
姜兆纪打人不成,反倒是把自己的手给打痛了。
姜时湛听着老父亲的倒吸气,难得投去关怀的目光,却是换来姜兆纪狠狠地瞪了一眼。
姜时湛无谓地挑眉。
姜兆纪则是嘀咕着要弄一根拐杖来拄着,这样下次就能直接当武器用了!
姜时湛听得一脸黑线。
不再管老父亲的胡言乱语,姜时湛径直说到:“我给您约医院,这几天您有空去做一下全身检查。”
姜兆纪一听立即皱眉:“我没事,不用去医院!”
姜时湛当没听到,反正他这话是通知,而不是商量,说完,他便拿起一旁的文件继续看了起来。
姜兆纪当然也知道这是儿子在关心他!
所以,虽然不喜欢去医院,但他也只是嘴上抱怨几句,但却没有真的说不去,而且嘴角也一直上扬着。
见到姜时湛放在一旁的文件,姜兆纪便随手拿起来看了一下:“这是度假村的项目?”
姜时湛瞥了一眼文件的封面,“嗯”了一声。
姜兆纪随意翻了翻:“什么时候启动?”
“九月吧。”
“时间没问题?”
度假村项目,应该算是姜氏今年的一个大项目了,可他不是要去拍那劳什子的电影?
姜时湛点头,“没问题。”
到时候,他应该已经出组,时间上正好衔接。
姜兆纪听了,便将文件丢了回去。
现如今,姜氏的掌舵人是姜时湛,他也就是刚刚无意看到,随口问问而已,正常他是不会再插手的。
乖孙不在,旁边这个又不解风情,姜兆纪便有些无聊,正想掏出自己的手机来打发时间时,他突然想到:
“该不会让你接个人,你全程都在看文件吧?”
姜时湛签名的手一顿,而姜兆纪不等姜时湛回答,便伸手翻了翻那一沓文件,发现其中一大半已经签好名了,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气愤之情!
他是忍了又忍,忍了又忍,最后没忍住,拿着那沓文件便又拍了姜时湛一下:
“哎!”
“你可别说是我姜兆纪的儿子!”
姜时湛看着文件上签歪的名字,不由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间,并为自己辩解道:“我没有……”
姜兆纪却是不信他:“我跟你说,小玺人不错,现在也慢慢适应了做‘母亲’,你可要好好把握!别让我的乖孙混得连你都不如!”
姜时湛知道他这话的意思。
不就是怕他和苏玺离婚,姜宴变成单亲家庭的孩子吗?
可他也不想想现在那人在哪?!
姜时湛一边收拾文件一边开口道:“放心,我们不会离婚的,苏玺也不是她们。”说完,姜时湛拿着文件站了起来:“再说了,您看我有妈跟没妈有区别吗?”
姜兆纪闻言,瞳孔骤然缩小。
他不由抬头看向姜时湛。
姜时湛全当没看到,只对他点了点头,便转身向书房走去。
姜兆纪看着姜时湛的背影,嘴唇动了动,但最终却什么都没说……
而此刻的书房,已经有一大一小正面对面地坐着。
苏玺这会有些头痛。
她问了,姜宴不肯开口,比唐琤琤那次还要抗拒。
苏玺想不明白:“爸爸跟妈妈一样,都是小宴的亲人呀,爸爸也没有打过或者是骂过小宴,而且爸爸每天辛苦工作养家,小宴为什么不主动叫爸爸呢?”
姜宴直接不看苏玺了。
苏玺想了想,起身蹲在他面前:“小宴,妈妈不明白,妈妈以前对小宴也不够好,可是小宴不也一直有叫妈妈吗?”
然而苏玺还没说完,姜宴便已经在使劲地摇头了。
他看着苏玺,伸出小手贴在苏玺脸颊上,神色异常认真地说到:“妈妈好!”
苏玺愣住。
她呆呆地看着姜宴黑白分明,润泽且有光彩的双眼,只觉得自己的视线忽然就失去了焦点。
虽然有点对不起姜时湛,但她此刻真的被这句话给击中。
她真心地在想,她的姜小宴怎么能这么好?
姜宴却突然慌乱了起来。
他抬起另一只手,两只小手掌有些急迫,但又小心翼翼地在苏玺的脸上来回擦拭,他的眉间皱起了一座小山,一开口竟然带上了哭腔:
“妈妈,不哭,不哭……”
“妈妈不哭,小宴坏……”
姜宴说完,一张小嘴已经瘪得不能再瘪,眼眶里的泪也像掉了线的珍珠,一颗接一颗地落下。
苏玺这才后知后觉她自己竟然哭了。
她没有管自己脸上的泪,而是同姜宴一样,伸手双手,捧住眼前的这张小脸,拇指微动,轻轻地擦拭着他的泪痕:
“我们小宴怎么也哭了?”
姜宴抽泣着说:“妈妈哭…”
苏玺一听这话,眼眶又是一热,她连忙倾身向前,借着抱人的动作,不想让她的姜小宴再看到她忍不住的泪水。
苏玺一边擦掉自己脸上的泪,另一边也不忘轻轻拍着姜宴的后背:“妈妈不哭了,我们小宴也不哭了好不好?”
姜宴听着这话,回抱了苏玺,“嗯!”
“妈妈不哭,小宴乖…”
“小宴听话…”
苏玺听了这话,却更想哭了。
她抱着姜宴,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奶味,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,她那颗不大的心脏,这会是又欣慰又酸涩。
她何德何能有这样懂事的儿子?
姜时湛开门进来时,看到的便是母子俩这番抱头痛哭的场面。——
饶是赫赫姜总,这一瞬间,也不由在原地冻住。
他知道苏玺应该是想和姜宴谈一谈,结合往常的行为,以及她同老爷子的谈话,姜时湛以为,她应该是回了主卧,所以他才直接进来……
但这会显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!
姜时湛快步走了过去,“怎么了?”
苏玺听到姜时湛的声音,便偏过头去看他,这一动作也让她同姜宴分开了一些,姜宴有了活动空间,便也跟着转头去看姜时湛。
姜时湛看着这两张酷似的脸,前进的脚步却是停顿了一拍。
原因无它,只因为这两张脸,脸上都有泪痕,眼睛也都是通红的……
姜时湛走近后也蹲了下来。
他下意识地将一只手撑在姜宴身后的沙发上,另一只手则抵在苏玺背后的茶几上,将母子俩半圈了起来。
“怎么都哭了?”
苏玺并未注意到姜时湛的动作,她看到姜时湛,脑海里便回响起姜宴说的话:
她和姜时湛在此之前,对姜宴,那都是半斤八两!
可姜宴一直都有叫她,对姜时湛却是爱理不理……只因为,姜宴觉得,她好……
也就是说——
“你儿子觉得你不好!”
苏玺脱口便说出这话,反应过来后,掩耳盗铃般地挡住自己的嘴。
而姜时湛初时确实听得糊涂,但想想后,他便将视线放在旁边的姜宴身上。
姜宴接触到姜时湛的目光后,马上就垂下眼帘。
姜时湛没说话,只是拉着苏玺的手,一起站了起来,并拉着她往自己靠近了一步。
苏玺一脸疑惑。
只有还坐在沙发上的姜宴清楚,他不仅抱不到他的妈妈,而且他的妈妈离他更远了!
不理会姜宴重新看过来的视线,姜时湛嘴角往上拉了一拉,对苏玺说到:
“我来谈谈。”
苏玺一听这话,却是有些犹豫。
姜时湛:“你问了,他不肯说,对吧?”
苏玺见姜时湛猜中,便低头看回姜宴。
姜时湛却是从两人中间穿过,他来到姜宴身边,伸手牵着他从沙发上下来,像是对姜宴说,也像是对苏玺说:
“这是男子汉之间的对话,是吧?”
姜宴仍旧像上次一样,不说话,也就是默认了。
苏玺只好三步一回头地走出书房。
等着书房门一关,姜宴马上便挣扎着小手,想要逃出姜时湛的手掌心。
姜时湛顺了他的意。
不过他自己却是直接坐到茶几上,一双大长腿分开一放,抵着沙发边,轻易便将姜宴困在他身前的一小片地方。
“小屁孩,谈谈吧。”
姜宴侧着身体倚在沙发边,两只小手却是使劲抠着沙发。
姜时湛看见了,眉头微动,但并没有出声阻止。
果然,没等多久,姜宴便嗡声说到:“我不是小屁孩…”
姜时湛一开始是没听清的,之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,姜时湛觉得好笑,但脸上笑容刚要浮现,又突然消失殆尽,取而代之的,是郑重。
姜时湛将原本后仰的身体往前倾了倾,也尝试着将腰背弯一弯,之后才开口:
“好。”
“姜宴,可以和我谈一谈吗?”
姜宴听了这话,好半响后才将身体偏了偏,稍稍对着姜时湛一些:“嗯。”
姜时湛见了,嘴角微微上扬。
但很快,他又压了下来,想了想后开口道:
“我知道,你因为我对你的‘求助’置之不理,所以对我不信任。”
“这一点,上次我已经同你道过歉,而你也打了我一巴掌,我想我们应该是扯平了的。”
“你想要妈妈一直陪你,对不对?”
姜时湛前面说了那么多,姜宴半点反应都没有,也只有最后提及苏玺,才得到了姜宴的一个眼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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